刘敬:在历史的尘埃中孜孜探求——读郑嘉励《考古者说

2021-03-26 11:03

  毋庸置疑,考古作为一门学科,自有其完整、严密的方法论,既需大胆推测,亦需小心求证。但,就专业角度而言,相较于金融、法律、会计等人们所耳熟能详的门类,考古终似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,遥远而模糊,有一种“不食人间烟火”的“高冷范儿”,甚而被诬化为“专挖人家祖坟”的“缺德”行当儿。面对误解,面对诘难,面对质疑,身为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、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文物与博物馆学兼职教授的郑嘉励,自然有话要说。好在他的这一份“话语权”并非以严肃枯燥、刻板冷冰的考古报告、学术论文的形式强加于人,反是融炽热的家国情怀与浓烈的科考兴趣为一体,以“自由徜徉于人生的存在与死亡之间,尽情体验生活的充实与虚无”的学者型散文面目夺人眼球——《考古者说》(郑嘉励著,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4月出版)的新鲜“出土”即是明证。

  “我这考古工作吧,上班也就等于上坟。”此言甫一出口,闻者皆摇头哂笑,乐呵不已。但作为一线考古领队、常年扎根田野的实力派专家,郑嘉励表明的却是自己的态度,貌似戏言,实为自嘲;貌似调侃,实为坦陈——“寻墓”“语石”“读城”“格物”,四辑随笔作品,在谨严的学术性面容下,悄然立着的是活泼的文艺性内核。作者每每站在历史的第一现场,把脉古人之悲欣哀乐、喜怒忧惧,复以犀利而柔和的目光,从层层叠叠的时光尘埃中,矢志探寻、发掘、抢救并保护厚重的历史文化。作者坦言,“读书,指引我在田野中发现问题;行路,确保我写出别人笔下所没有的文字。”全书文字,皆围绕“古代物事”这一“圆心”,以直接生活经验来构筑,并由田野、读书、考古、历史与个人情感、学术感悟等糅合而成,平易中见生动,趣谈中见思考,简劲中见学问,冲淡中见温情……

  诚如作者所言,考古这工作,“既不特别伟大,也不特别古怪”,而考古者亦绝非那些《盗墓笔记》读多了的人所理解的具有奇炫耀目的机关身手,时时处处置身于惊心动魄的危险情境中。实际上,作者所从事的田野考古也分为两类,那种为解决特定学术目标而主动开展的主动性考古发掘工作并不多,而配合基本建设的抢救性考古发掘,如“高速公路通往哪里,铁路建至何方,开发区的大工程,均可能涉及地下埋藏的古遗址、古墓葬,于是到处救火”的经历却占十之八九,每至一处,“少则待数月,多则待半年以上,租住老乡民房,像极了庄稼汉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与农民工同进共出,生活在日新月异的新时代和遥远渺茫的古代之间的缝隙中,战斗于经济建设和文物保护的最前线”,近于枯燥乏味的背后,却是自发的热爱,是一颗滚烫的责任心,是无怨无悔的执著与奉献。

  考古是人民的事业。作者强调:“乡土文物,尤其是公共建筑,比如古塔、桥梁、驿道、宗祠,是一个地方的文化地标,凝结着几代人的记忆和情感,是深藏于人心的家园符号和象征。对文物的破坏,表面上看,只是毁坏一些老旧的东西,其实,摧毁了一个社群的向心力和凝聚力,毁灭了人们心中共同的美好情感。”是的,一器一物,虽无语无声,然而,在考古者的眼中,一城一池,皆有历史渊源;一亭一桥,皆见智慧创造;一甓一瓦,皆凝时代风云;一墓一碑,皆蕴民俗文化;一纸一笔,皆溢故人情怀……抛却学术意义上的考古功用,作者实录古民居、城隍庙、去思碑、戒石铭、瓷窑址,乃至刻字的石匠、墓志中的男女等考古第一线见闻,引领读者一起穿越时空,重回现场,去见证那“极有思想张力的意象,连接着生与死,存在与虚无,过去、现在与未来”的古墓葬,去感受那“程式化的墓葬背后,庞大的观念世界,无尽的生死悲欢”,无疑是“善莫大焉”,既增人智慧,又滋人性情;既教人警省,又促人思悟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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